“头吃雨,尾吃露”,是一句在闽南一带流传的俗语。那些懒人栽种的庄稼,只能是以栽种在土地里的“头”,等候老天作美下雨时“吃雨”;而那露出地面的“尾”,只能等待着露水的恩赐。其意在讽刺那些好吃懒做的人,对自家的庄稼不管不顾,任由其自生自灭。
种植在老家一块自留地里的那些香蕉,最近几年就凭着“头吃雨,尾吃露”,熬过几多风霜雨雪的侵袭、丛生杂草荆棘的侵扰以及害虫的啃食,坚强地生存下来,并且每年还不断供给我们质地优良且绝对没有农残、药残危害的一串串香蕉。妻子调侃道,咱家那些香蕉啊,可以称得上是“蕉坚强”。
说起这些香蕉,还颇有一番来历。那是母亲在世时,鼓动我与她一起种植的。
当年,随我到县城居住的母亲说:“现在分田到户,你那侄儿们家里田地的农活忙不完,管不了咱家的那块自留地了,不如哪天你休息时,我们去栽种些香蕉。”其实,我知道,对于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的母亲,那种“田地金贵”的情结,是她的执着念想。觉得母亲的话说得在理,于是我便与她一起利用休息时间,把香蕉种植起来。可自打种植之后,因忙于工作,再加上工作调动不在本地,香蕉园管理都是母亲代劳。
每每我回家,妻子和孩子总是向我炫耀,老家的香蕉园里结出来的香蕉,比集市上的香甜可口,那都是母亲精心打理的功劳。为了佐证,我还亲口尝了尝自家的香蕉。一剥开果皮,挂在蕉株上自然熟透的蕉香味道,顿时沁人心脾,那黄澄澄的果肉,一到嘴里,实实香,怡怡甜。
每次谈及此事,被嘲笑的总是我。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母亲年纪那么大了,还从县城回乡下老家务农,而作为壮劳力的我,不是有好吃懒做之嫌吗?于是,每次一谈到香蕉园,我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答应“下次一定去侍弄香蕉园”。可是应承归应承,我心里却想,吃香蕉,我去买那全国闻名的天宝香蕉不就得了,何苦辛苦种呢?
那年,母亲走完了她九十多年的人生历程,而饱含着母亲汗水与心血的香蕉园依然留存。因为很少打理,任由其野蛮生长,那些香蕉真真切切地成了“野孩子”,但它们生命力极其顽强,一点儿没有颓败的迹象。
一个星期天,我想起好久没有回老家,想看看那些香蕉究竟咋样了。于是,就对妻子说,咱回趟老家,去看看香蕉吧。一听此言,妻子嗤之以鼻道:“你还会想起香蕉园?它们早就成野生的啦……”
“哟,咋成这样了!”一到香蕉园,只见到处杂草丛生,荆棘遍布。那些接骨草以及喇叭花的藤蔓,竟然攀附并缠绕着蕉株,与之比肩生长;整个地面已经见不着土壤的原样,覆盖在上面的是金钱草、大叶青、枳壳等一些善于贴着地面生长的花花草草,犹如“无穷碧”的“接天莲叶”,俨然成了“百草园”。而那些蕉株不甘受阻,一株株顽强地撑开大伞般且墨绿如黛的叶片,傲立在空中;在母株周边,长出几株参差不齐的小小蕉株,同样奋力向上。
见状,我赶忙挽起袖子,拨开荆棘,撕扯藤蔓……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使这块巴掌大的蕉园,初步显出“真容”来。
正在我忙的当口,隔壁邻居一位小伙子走过来说道:“叔啊,你家这香蕉真够坚强的。既没施肥浇水又没除草撒药,香蕉照样可劲儿地长。估计这块地底子好,不然不会这个样子的。”据他亲眼所见,母亲在世时,经常四处去找池塘清淤的泥炭土或是请人帮忙挑来农家肥,熬熟后再深施在香蕉四周。小伙子的一番话,让我心生感慨:母亲种下的不仅仅是些许香蕉,更是不辞辛劳的精神和爱惜土地的情怀。
前些日子,正值雨水季节,我又回家看望香蕉园了……(黄喜祖 作者单位:福建省东山县纪委监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