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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苑 】高阙塞怀古
2021-01-20 15:30:00  来源:法制日报  作者:史万森

  墙上挂着3幅地图:世界地图、中国地图、内蒙古自治区地图。我常常站在地图前发呆:东西蜿蜒的阴山山脉,往北一些便是横亘东西的大戈壁,北方舞台上跳完皮裙舞、嗨完呼麦的那些战士到底是从哪一条穿沙路、哪一条小山涧突进河套,进而攻向几字型黄河的南岸,威胁咸阳或长安的?

  站在高阙塞遗迹,面对的那条山涧大约正是这些通道之一。否则,何必修建这塞、驻扎兵马呢?想想那些匈奴兵马自这山涧呼啸而出,尘嚣四起,说话间蜂拥而至,不知驻扎这里的边塞士兵是惊慌失措,溃退而去,还是好整以暇,英勇御敌?这也确实是个有趣而无解的问题。

  高阙塞遗址位于现内蒙古自治区乌拉特后旗那仁宝力格苏木那仁乌博尔嘎查,在乌拉山与狼山之间的缺口前一个紧扼山口的高坡上,东侧是达巴图沟,西侧是查干沟。

  从遗迹看,高阙塞由两部分构成。

  北城略成方形,边长约40米,城墙系用较大鹅卵石垒砌而成。南城为长方形,东西长64米,南北宽48米,城墙较窄,曾出土汉代的铁釜、铁甲片和箭头等遗物。南北两城的建筑风格明显不同,可见并非同时代一次修筑。有专家推断,古城北侧方形小城为赵武灵王所筑之高阙,而南城应是汉代沿用时扩筑的城池。

  这也基本符合历史的事实。阴山是古代抗拒匈奴的屏障。司马迁最早比较全面地记述了匈奴的早期历史。战国形成之时,燕、赵、秦“三国边于匈奴”,“(秦)宣太后诈而杀义渠戎王于甘泉,遂起兵伐残义渠。于是秦有陇西、北地、上郡,筑长城以拒胡。而赵武灵王亦变俗胡服,习骑射,北破林胡、楼烦。筑长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

  长城边塞其实只能起一时之用,大多时还需要兵强马壮配合。匈奴是游牧民族,生产力水平低下,靠放牧打猎为生,遇到天灾人祸危及生存时,必然要南下,寻找食物。而阴山的树木可以为匈奴军队提供弓矢,也可以用来造车与穹庐。所以阴山是匈奴必争之地。高阙塞这种边防要塞不时易主也再正常不过。

  《史记》载,“赵将李牧时,匈奴不敢入赵边”,言外之意是,赵将不是李牧时,匈奴常常入赵边。“秦灭六国,而始皇帝使蒙恬将十万之众北击胡,悉收河南地。因河为塞,筑四十四县城临河,徙适戍以充之”,可见,此时高阙塞早失,匈奴渡过黄河,占领了河南地。始皇帝也只是因河设防,阴山仍在匈奴人的手中。

  强秦短命,楚汉相争,匈奴的冒顿射杀其父头曼单于自立。冒顿东破东胡,西击走月氏,南并楼烦、白羊河南王,全部收复了被蒙恬夺走的地盘,又进入了长城以南,到了朝那(今宁夏固原东南)、肤施(今陕西榆林南),同时出兵侵掠燕、代(郡治在今河北蔚县东北)。后来,匈奴兵临晋阳城下,高祖刘邦亲自将兵北击匈奴,结果中了冒顿之计,白登被围七日。据说还是陈平使间厚遗冒顿的阏氏才得以脱身,简直狼狈不堪,颜面尽失。

  汉匈之势到了武帝时才有改观。大将军卫青曾将六将军,十余万人,出朔方、高阙击胡。右贤王以为汉兵不能至,饮酒醉。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围右贤王。右贤王大惊,脱身逃走,诸精骑往往随后去。汉得右贤王众男女万五千人,裨小王十余人。骄纵的匈奴受到了一次大的教训。再后来,匈奴分裂成南北两部,南匈奴内附汉朝,北匈奴远遁漠北。

  知情人告诉我,高阙塞现在一家牧民承包的草场里。这两个倾圮的石围子多年来一直被该户牧民用来当羊圈使用,后来文物单位考古发现这竟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高阙塞,于是才设置围栏把它保护起来。保护的标志在坡上围栏口。而在公路边,更明显的标志则是高阙塞牧民旅游点。塞下建起的几个蒙古包已经在接待客人。

  这也让我顿生感喟。关于蒙古族的来历之说,除了现在占主导地位的东胡鲜卑系,其实匈奴系也是其中之一。如若确然,那么过了几千年,匈奴的后裔依然活跃在曾经的故地,且一户牧民就据有了曾经的高阙要塞,不知其先祖有知,会生出怎样的悲喜之情。

  其实匈奴族源也是个历史谜案。因为没有文字,匈奴历史踪迹全在别人的历史册籍中。一说匈奴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维。一说“尧时曰荤粥,周曰猃狁,秦曰匈奴”。一说“匈奴即义渠”。一说匈奴乃西来民族。近年来,随着考古发掘,又有了北方不同族群融合说。说法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站在高阙塞石垒的城墙上,回首南望,天际遥远,近处对着要塞的,是当地一家企业在山下修建的一座石头城——匈奴城。

  匈奴城是一个旅游景点,规模不小,因为历史上的匈奴人(特别是早期的匈奴人)并不筑城,所以之于历史而言,它没有多大价值。对于旅游,造一些形制各异的建筑,吸引游客光顾则未尝不可。只是这匈奴城正好修建在高阙塞下,即如这高阙塞正好为一家蒙古族牧户草场之物一样,突然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历史上,阴山、河套、黄河河南地曾是匈(后来的突厥等族)汉之间进行生死之战的地区,死伤自是难以数计。而千年之后,我辈登临怀古之时,这旧时的纠葛恩怨又该作何评述?总之,霸业鼎革、宠辱毁誉早已化作纸上云烟。

  编辑:张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