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让巍峨耸立的秦岭蒙上了神秘的面纱。水润山川,大地开河。那烟雾缭绕水汽氤氲之下的淙淙雨水,用自己的琼浆玉液喂养着大山。吞噬不下的雨水便像慌乱的兔子,满山乱窜。它们沿着山脊,顺着山谷,最终汇成河流。也许是过于恐惧,也许是故作镇静,这些慌不择路的水流在逃跑中,还顺便带些草枝木棍,甚至还有泥石杂物等。它们不分彼此,抱团取暖。一水加一水,一河加一河,便在秦岭各个山口形成了声势骇人的洪流。在亿万年的冲刷中,秦岭两边顺势而下的河水,便走出了自己不同的道路。虽然它们同源秦岭,终向大海,但南北的差异、气候的不同,让它们性格迥异,于是有了汉江、渭河,充盈了长江、黄河。
雨养育了秦岭万物,秦岭也滋生了万千河流。暴雨离去,水也乖巧起来,秦岭就把它当作女儿宠。不甘于大山寂寞的涓涓细流,便喷涌而出,“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流在山涧,养在深潭,一汪一汪,俊俏妩媚如大家闺秀,即使偶尔地嘻嘻哈哈,也是玲珑剔透地青翠,叮叮当当作响。
水到山外,便如脱笼的鸟儿,眼界宽了,性子也野起来。少了草木的羁绊,没了山石的阻隔,水面更加宽泛,水流更加顺畅。当然,初出山口这水流也不会过于张扬,毕竟是秦岭培育出来的,自不能失了大家风范。这水顺着河一湾一湾,绕着村一圈一圈,犹如模特走步,婀娜多姿。河草扒着河岸,树木驻足河畔,它们都想以河作镜梳洗装扮。没那么多讲究的游鱼、虾蟹,干脆以河当家,在水里自由穿梭。河两岸是肥沃的农田,长满了各种庄稼。水流的丰富,让秦岭每一个峪口都有一片稻田,“稻花香里说丰年”,那是多少农人的梦。
天一晴朗,河水清澈到能数清游鱼。村里的女人们便端盆相约去河里洗衣裳,找一块河石,脱了鞋袜,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谈论家常。“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所有污垢都被流水带走,所有乡事都被河水珍藏。孩童们扒着河石,寻找螃蟹的藏身之处,以毛巾为渔网,围追堵截游鱼。累了便躺在河床上,任由河水洗涤。
我一直相信,河流下面还是河流。虽然河床之下我根本看不到,但我知道,那下面的水一直在流动,因为我从自家井水里品尝到了秦岭大山的滋味,那种甘甜、清冽,深入心底。这些奔涌在地下的河流,由高往低,顺势流淌,丰富着秦岭脚下无数村庄的烟火日常。
秦岭的水,不仅流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也流在历史的长河里。八水绕长安,不仅成就了秦皇汉武大唐盛世,也奠定了十三朝古都的厚重。人类择水而居,不仅因为河流能生养五谷,更因为人类永远离不开水。
秦岭是陕西省最重要的水源涵养区,据统计,秦岭水资源储量220多亿立方米,约占黄河水量的三分之一、陕西水资源总量的一半。无论是国家中线的南水北调,还是陕西的引汉济渭、引红济石……秦岭优质的水都成为了首选。那年,我曾顺着关中的水路从西一直走到东。在秦岭七十二峪,在嘉陵江、汉江、丹江的源头,我都邂逅了一条条清流。它们洁白无瑕,清澈见底,用自己的欢唱喂养更多的生灵。而这些水分子,都离不开秦岭的哺育。
山因水而灵秀,城因水而兴盛。那些蜿蜒在秦岭里的水,如同流淌在我躯体里的血液,激荡着生命的高歌。
(秦延安 作者单位:陕西省水文局纪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