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冬至又快到了。人们对这个节气总是充满期待,因为这一天是阴阳转换的重要节点,传统认为这一天阴气最盛,阳气最弱,但也正是从这一天起,白天渐长,阳光渐多,在严寒天气的重围中,一切又开始朝着欣欣向荣发展。
说起冬至,许多地方有吃饺子的风俗,还有从这天开始数九的风俗,“一九二九伸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抬头看柳……”一直数到“九九杨落地,十九杏花开。”为什么数九呢?大概是古人觉得冬天太过漫长难挨,所以老幼一起、围炉相传,以歌谣形式将其分解吟出,作个打发时间的消遣,并留一个盼头在北风中酝酿,最终与第一缕春风扑面相迎。
不过,冬至时节畅想春天还为时太早,与冬至最相配的,是一场如约而至的大雪。铅云欲坠,朔风频催,但雪总是有意迟迟不来,多在度过了黄昏,人们等得不耐烦时,无数雪精灵才开始探出脑袋,悄悄在半空中回旋,如果有人还没睡着,就会打开窗,惊呼一声,“下雪了!”抬头看去,从雪花到雪絮也只在片刻间,飘飘洒洒、纷纷扬扬,让人对天明后的雪景满怀憧憬。田间的麦苗对雪更为喜欢,很快盖上了厚厚棉被,足够睡好多天,等雪化后,伸一个懒腰,好似长高了一大截。
雪是冬天极致之美。写雪最美的古文当数《湖心亭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寥寥几笔,便呈现一个苍茫浑融、洁白晶莹的雪后世界。这种纯净谁也不忍心破坏,在雪里消愁忘忧,人来人往连声音也小了许多,再如烟淡去,不留一丝痕迹。
天地与雪聚散有时,亦如人与人之间的聚散。“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久战归乡的征夫经历了什么已不再重要,因为即将盼到的是团圆而非离别。“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苏轼这一瞬间是迷茫还是顿悟?是失去还是得到?人生来去无定,只要来过,便好。白居易冬至夜里在邯郸驿舍起了遥思,“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他却说,家人此时应在想我。如此反笔道来,其孤寂之感也有了着落与安慰。
雪看似寒冷,其实是温暖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轻轻一问便让友情添了微醺,“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有一种安心既来自于回家,又来自于陌生人的善意,“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纵是这句冷到骨子里的诗句,谁又能否认蓑笠翁的心是热的,否则他怎有这样的坚守和倔强?
冬至的雪终归是一种对未来的希望。李之仪在冬至日喜悦地写下,“已报一阳生,更佳雪、因时呈瑞”,是啊,天遂人愿,国泰民安,眼前的雪也更加壮丽,“匀飞密舞,都是散天花,山不见,水如山,浑在冰壶里”,大好江山,银装素裹,极目远眺,风光无限,怎能不令人心生爱怜与豪情。
冬至的雪,或许初飞在空中,或许已覆盖大地,或许深藏在我们的记忆里,或许正带着芳香,缓落到我们心底。(蔡相龙 李楠楠)